先生档案｜坂本龙一：用杰作回敬命运的眷顾

坂本龙一

日本的先锋音乐家

音乐教父

外号“教授”

他给很多电影配过乐

他的不少作品都在国外得过奖

但很少有人知道的是

他进入电影配乐这行业

完全就是误打误撞

两次意料之外的神奇经历

最终让坂本龙一在电影配乐行业里面成了名

让我们在他准备告别乐坛的时候来回顾下

他是怎么在这个王国里登上

巨匠的宝座

曾经不求上进

坂本龙一曾经在传记《音乐即自由》里说，自己年轻时非常散漫，上学的时候不是个好学生，也完全没有想过有一天会以音乐为生，更别说用音乐去疗愈全世界的人了。

再说刻薄点，上学的他和我们多数人一样，就是在混。

但好在，他的音乐基础是不错的，而且总能遇到有慧眼的明白人。

上幼儿园的时候，家里就请了家教教他弹钢琴。这位家教后来还建议坂本龙一的家人送他去学作曲，而他的家人还真就请了一位教作曲的老师来上课。

虽然坂本龙一自己没有说太多细节，但你可以猜到，他学的应该还可以，因为他最终考上了东京艺术大学，专业就是作曲。换句话说，在学音乐这事上，他可能没有像他自己说的那么“混”。

上大学的坂本龙一继续不务正业地浪着。作曲系的他每天都跟旁边美术学院的学生们一起玩。原因很简单，他觉得同专业的同学太无聊，居然不知道甲壳虫乐队是干什么的，而美术学院的同学们不光知道约翰·列侬和保罗·麦科特尼，而且思想极其前卫活跃，动不动去就搞个游行示威。

对于一个二十来岁浑身都是热血的大学生来说，这多酷啊！

总之，坂本龙一上了大学，但却没有认真投入地学习专业——也可能他小时候已经学的够多了，他的生活非常散漫，要么是去酒吧打零工演奏钢琴，要么就是在别的乐队缺人手的时候去帮忙，要么是去给戏剧做伴奏，实在不行，就去参加学生运动。

可能是到最后觉得太无聊了，他又给大学生活加了个新内容，在大三的时候结了个婚，生了个女儿。

大学毕业后，这位有家有娃的混子又考了个研究生打算继续“深造”4年，但在第三年的时候，他的导师实在受不了了，对他说：拜托您不要浪费教育资源了，快点毕业把难得的教育机会让给真正需要的年轻人吧。

于是，我们未来的音乐教父就来到了社会上。

命运第一次眷顾

就在这段时间，坂本龙一和另外两位做音乐的年轻人细野晴臣、高桥幸宏组建了一个叫做YMO（黄色魔法）的乐队，并在第二年就去了美国给别的摇滚乐队做暖场演出。

 ● 日本著名导演大岛渚

大岛渚是当时日本最为知名的导演之一，和黑泽明、小津安二郎齐名。而他最受争议的作品《感官世界》7年前就已经上映了。

大岛渚在电话里说，自己打算拍一部名叫《圣诞快乐，劳伦斯先生》的电影，参加这部电影演出的人包括北野武和英国摇滚歌手大卫·鲍伊，他想请坂本龙一在里面出演个角色。

对于常人来说，听到这样的消息肯定得兴奋一阵子，毕竟这是世界级大导演的作品，还有机会和大卫·鲍伊这样的巨星同台演出，但坂本龙一却没有因此头脑发热，而是拿出了少有的冷静甚至是高傲的态度对大岛渚说：“我想请你把电影的配乐也交给我来做。”

如果大岛渚拒绝了名不见经传的自己的请求，坂本龙一会做何想法？没有人知道，因为大岛渚居然特别爽快地答应了。

坂本龙一在自传中并没有说自己年轻时是不是心很大，但从他的故事里我们不难猜出，当时的他应该还是挺没心没肺的。

为什么这么说呢？

电影拍完了，该做配乐了。但这时候坂本龙一才意识，自己并不知道该如何给电影做配乐——你跟大岛渚说要给电影配乐的时候就没想过这事吗？你在拍电影的时候就没想过早晚有一天你得面对它吗？但他有自己的解决办法。

我们的“教授”拿起电话，给电影的制片人杰罗米·托马斯打了个电话，对他说，“如果请你给我推荐一个可以用来做配乐参考的电影，你会推荐哪个？”

托马斯给他推荐了《公民凯恩》。这是电影史上最伟大的作品。至少在上个世纪。

其实，坂本龙一说的需要一部电影做参考的意思不是说他要学习音乐风格或者如何把音乐和电影画面结合起来，而是想要了解更为入门级的一件事：音乐该在什么时候什么情况下出现。

而在看过《公民凯恩》后，他得出了一个结论，那就是：当电影画面张力不够的时候，音乐可以不失时机地在这时帮助把气氛烘托起来。他觉得自己一下子找到了音乐和画面之间最为重要的关系。

剩下的事情就简单了，他一边看电影，一边把自己认为应该加入音乐的地方记下来，列了一个表格，再拿着这个表格去找大岛渚对了一下，发现两个人的看法居然有99%是一样的。

他由此有了信心，很快就把配乐做了出来。

就这么简单。

 ● 坂本龙一和大卫·鲍伊在《圣诞快乐，劳伦斯先生》拍摄现场

第二次进阶

总体来说，《圣诞快乐，劳伦斯先生》的配乐是成功的，它甚至还在欧洲拿了几个行业内的奖项。这很重要，它让人们知道了，有个叫坂本龙一的年轻日本音乐人。

1983年，YMO解散了。但由于乐队早已经停止了活动，因此这对坂本龙一来说也不算什么。更何况，他在这一年收获了更重要的社会关系：《圣诞快乐，劳伦斯先生》获得了在戛纳电影节上展映的机会，也就是在那里，坂本龙一遇到了意大利著名的导演贝托鲁奇。这位导演给坂本龙一带来了第二个参加电影拍摄的机会：

1986年，贝托鲁奇来到北京开始了《末代皇帝》的拍摄。也不知道哪根筋动了，让他突然想起了几年前在戛纳见到的坂本龙一。他于是给坂本龙一打电话，请他来出演电影里一个还挺重要的角色——日本军官甘粕正彦。在历史上，就是这个家伙通过各种运作把溥仪从天津弄到了伪满洲国，让溥仪当上了小皇帝。也是这家伙，出任了伪满洲国警察司的第一任司长，并兼任了“满洲映画协会”的董事长（相当于当时日本在当地进行宣传的电影公司的老板）。

坂本龙一没怎么犹豫就答应了——不知道他有没有在电话里跟贝托鲁奇提出要给电影配乐的要求，但当剧组来到长春准备拍溥仪登基这一幕的时候，贝托鲁奇突然找到坂本龙一说，要不然你帮我把这部分的配乐写了吧？

紧接着这位导演又补充了一句：给你3天时间。

但这次坂本龙一学乖了，他回复说，三天的时间太少了，不可能完成。

可他面对的，是一位异想天开而且有的是办法的狡猾的意大利人。贝托鲁奇于是说：你不知道吧，大名鼎鼎的电影配乐大师莫里康内可是每天都给我打电话要给这个电影配乐呢，你要是干不来我可就找他老人家了（但其实，莫里康内和贝托鲁奇的合作并没有他和托纳托了、莱昂内那么密切。）

之后他又补充道：你知道吗？莫里康内从来都是在现场配乐，看着画面一会儿音乐就写好了呢（这也不那么真实，虽然莫里康内确实有过在看片室一边看一边作曲的经历。）

总之，这次坂本龙一幸运地被贝托鲁奇给忽悠了——或者说被他的激将法给刺激到了，接下了给这一幕配乐的任务。

于是，剧组的工作人员找到了一台有着好几十年历史、当年满洲映画协会用过的早已经跑调的钢琴，用一辆卡车拉到了驻地。就是用这台钢琴，坂本龙一同学写出了他为《末代皇帝》谱下的第一首曲子。

 ● 剧组在搬运那台走掉的老钢琴

登基的曲子谱完，坂本龙一又做回了演员，回到了甘粕正彦的世界里。之后，电影拍摄完成了，大家各回各家，剧组去了意大利继续拍摄，坂本龙一回到日本，继续以往的生活。为电影配乐的那个插曲，也就慢慢地被淡忘在了记忆之中。

他甚至觉得，自己做的那段曲子不过是导演希望在现场拍摄时营造气氛用的，不一定真的能成为电影的配乐。

被推上领奖台

大概过了半年，坂本龙一去美国出差。工作结束，从酒店退房，正准备上出租车去机场，酒店工作人员跑出来对他说，有人在电话上找他。

坂本龙一回到酒店，拿起电话，听筒里传来熟悉的声音。那声音来自《圣诞快乐，劳伦斯先生》的制片人杰罗米·托马斯。

对，又是这个托马斯，他也是《末代皇帝》的制片人。托马斯在电话里对坂本龙一说：“我们需要你给《末代皇帝》这部电影配乐。而且，只能给你一周的时间。”

吸收了以前教训的坂本龙一非常坚决地说：不。

但对方似乎更坚决。于是两个人开始了一顿激烈的讨价还价，并在最终达成了一致：坂本龙一接下这个任务，但时间需要2周。

回到东京，坂本龙一规划了下时间：第一周的任务就是去听音乐、写音乐。他去音像店买了大概20张中国音乐精选（那之前他根本没怎么听过中国音乐），用大概一天的时间把这些音乐仔细听了一遍，找到了自己需要的风格，然后在当地搜罗了能演奏各种中国乐器的乐手，一边谱曲一边请这些乐手将音乐的小样录下来。

就这样，他在一周的时间里写了44首曲子，并且通过NHK和BBC之间的卫星通道，把这些歌上传到伦敦——当时互联网还没普及呢，卫星传输特别慢，一首曲子大约要一个小时的时间。

随后，他坐上飞起来到伦敦，开始正式录音。

但这时他又遇到了新的麻烦：贝托鲁奇在这段时间里把电影重新剪了一遍，新电影跟坂本龙一以前看到的版本完全不一样了，因此他每天还要加班加点根据新的剪辑叙事结构来调整音乐。

坂本龙一事后回忆，他甚至不得不用计算器来算出每首曲子需要增加/减少的秒数。

但不管怎么说，配乐完成了。电影开始公映，一下子成了热门。他和另外两位作曲人大卫·拜恩以及苏聪开始各种领奖，奥斯卡，金球，格莱美……

 ●坂本龙一、大卫·拜恩以及苏聪

我们的坂本龙一同学，也就因为两部找上门来的电影，跻身世界著名电影配乐人的行列了。

但他的成功真的只凭幸运吗？他真的如自己所说就是个没有大志向的混混吗？其实不然。坂本龙一是在用谦逊来掩盖自己的勤奋和天赋。这里有一个例子可以证明：1999年，坂本龙一写了一首名叫《Engerny Flow》的钢琴曲。不知为何，这首曲子突然大卖，销售量超过160万张，创下了一个不小的奇迹。

但这首曲子的创作过程呢？“我就直接下笔，完全没有考虑流行音乐的元素。大概花了5分钟时间。至于《Engerny Flow》大卖的原因，我至今也不清楚。”

好的，领教了，天才先生！

撰文：杨加阳

新媒体编辑：WHW+

视觉：YJ